2025年第二季度，一则关于耶路撒冷老城区地下新发现拜占庭时期大型建筑群的新闻，再次将全球目光聚焦于这些承载着厚重历史与信仰的“旧日圣城”。我们习惯了在旅游指南上寻找它们的身影，在社交媒体欣赏它们残破却依然壮美的轮廓。当现代化的浪潮无休止地冲刷着古老的石墙，当深埋地下的遗迹被挖掘机粗暴地惊醒，这些跨越千年的“旧日圣城”，是否仅仅是我们猎奇怀旧的背景板？在它们的断壁残垣和诵经祈祷声中，我们遗失了什么？我们又能以怎样的姿态，回应那份穿越时空的低语？
信仰之石：被时间冻结的千年脉搏
提起“旧日圣城”，耶路撒冷、麦加、瓦拉纳西、梵蒂冈……这些名字如同烙印，深深刻在人类文明的精神版图上。它们并非普通意义上的“古城”，而是被一代代信徒赋予神性光辉的“神之城”或“圣城”。每一块斑驳的基石，每一条蜿蜒的巷道，都凝固着千年不息的朝拜与战火，承载着关于救赎、审判与永恒彼岸的共同叙事。在耶路撒冷的哭墙前，来自世界各地的犹太信徒将写满心愿的纸卷塞入石缝；在恒河之畔的瓦拉纳西，晨光熹微中信徒们踏入冰冷的河水，双手合十虔诚祷告；梵蒂冈圣彼得大教堂的穹顶下，信徒的低声唱诵如同穿透世纪的涟漪。2025年初，考古学家在耶路撒冷圣墓教堂下方首次确认了一批保存完好的6世纪拜占庭时期马赛克和建筑结构，这个发现宛如掀开了覆盖在“旧日圣城”面纱的一角，让人们再次窥见其信仰之根在地下深深盘踞的惊人深度与连续性。
这种信仰赋予圣城的，是超越物理时空的“场所精神”。它不仅仅是地理坐标，更是心灵的终极坐标系。千百年来，无数朝圣者跋山涉水，甚至不惜生命，只为踏上这片被尊为“离神最近”的土地，完成一种深刻的精神归航。这种对“旧日圣城”的向往与敬畏，构成了人类精神家园中不可替代的部分，它像不灭的烛火，在历史的暗夜中顽强闪烁，不断提醒着在物质世界中沉浮的我们，关于终极关怀与灵魂栖居的存在。即便在科技高度发达的2025年，这种源自心灵深处的精神引力，在面对经济危机、地缘政治动荡的当下，反而显现出更强的抚慰力量和价值。
推土机与经卷的拉锯战：现代性阴影下的裂隙
2025年的世界从未停止对速度与利润的追逐，“旧日圣城”在现代性的重压下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撕裂感。一方面，它们是宗教情感与历史传承无可争议的核心地带；另一方面，它们又被卷入城市发展、旅游经济甚至地缘冲突的漩涡中心。在麦加，为了容纳每年数以千万计的朝觐者，神圣禁寺（Masjid al-Haram）不断被扩建和翻新，每一次工程都不可避免地扰动甚至覆盖更深的地层，引发着关于保护历史遗迹与满足现实宗教需求的激烈争论。同样在伊斯坦布尔——这座曾经作为拜占庭帝国都城君士坦丁堡的“旧日圣城”，古老的地下水宫（Basilica Cistern）上方是林立的现代酒店和购物中心，庞大的旅游接待需求和基础设施建设带来的震动，时刻威胁着下方脆弱千年的石柱根基。
更尖锐的矛盾体现在地下的“宝藏争夺”。当探测技术越来越先进，当现代建筑需要更深的桩基，旧日圣城下方沉睡的城市——那些层层叠叠堆积起来的早期文明遗址——正被不断“惊醒”。但如何处理这些新发现？是在宗教情绪驱使下进行破坏性的发掘以追寻特定宗教事件的“物证”？还是在现代房地产开发利益驱动下选择性地“忽视”或匆匆抹去？2025年3月，一则新闻引发了巨大争议：梵蒂冈在修复某条关键通道时，发现了属于更古老教堂的地下结构，教廷内部对于是否向公众披露全部信息甚至是否继续深入发掘产生了分歧，这映射出保守力量对信仰体系可能遭遇挑战的焦虑。旧日圣城的地下，如同一个潘多拉魔盒，承载着解开历史真相的可能，却也蕴含着撕裂当下信仰与传统的巨大力量。推土机与经卷的拉锯战，每天都在这些圣地的地表之下无声而剧烈地上演。
神性消退之后？探寻旧日圣城的“无用之用”
那么，对于那些神性光环逐渐模糊，甚至在当代文化语境中被世俗化甚至娱乐化的古老圣城遗址，我们该如何认识与传承其价值？柬埔寨的吴哥窟，作为昔日高棉帝国信仰、政治和生活的中心，早已不再是活着的宗教崇拜核心。2025年的吴哥，白天是各国游客排队拍照的网红景点，夜幕降临时，有当地音乐家在古老的寺院回廊和石雕前举办融合电子音乐与诵经的实验音乐会。这种看似将“圣城”世俗化的改造，虽然充满争议，但未必是亵渎。某种程度上，它在尝试着寻找一种现代人能够亲近、理解的方式，去触碰那片土地承载的深厚历史积淀和精神印记，让那些凝固的石块重新“呼吸”，在当下被赋予新的精神感染力。
真正的挑战或许在于抵御彻底的“符号化”空洞。当“旧日圣城”只剩下标签和外壳，沦为旅游手册上需要“打卡”的坐标点，其内在的精神维度将被抽空。传承的核心是激活其“场所精神”，理解其作为人类集体记忆容器、作为理解不同文明精神追求切入口的价值。2025年，全球诸多文化遗产组织正推动更深层次的“情境体验式”导览项目，在日本的古都京都，一些古老寺庙正在尝试引导游客不仅仅是参观建筑，而是通过参与简化的传统仪式、静坐冥想、抄写经文等方式，去更内在地体会昔日信徒在此空间中寻求内心安宁的实践路径。这种“无用之用”，恰恰是这些旧日圣城在喧嚣尘世中留存下来，滋养现代人灵魂、对抗精神虚无主义的宝贵财富。它们的断壁残垣中，回荡的不仅仅是历史的回响，更是指引我们如何在快速变化的时代，为漂泊的精神寻找某种“恒常”的坐标。
问答时间：
问题1：为什么说2025年考古发现的“旧日圣城”遗迹（如耶路撒冷地下拜占庭建筑）会引发保护与开发的深层矛盾？
答：这主要源于“旧日圣城”承载的多重且时常冲突的价值。这些地下遗迹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文化价值，是理解过去文明的关键物证。但同时，它们通常位于宗教圣地或现代都市核心区，上方往往建有对宗教社群至关重要的现代宗教建筑（如教堂、寺庙），或是身处需要不断进行基建和旅游开发的热点区域。保护工作需精密、缓慢且可能限制上方空间的利用，这与迫切的宗教需求、经济发展压力甚至解决交通拥堵等现实问题直接冲突。加之宗教信仰团体对特定遗迹的敏感解读（可能动摇现有叙事），以及商业开发方对经济效益的追求，使得深层保护举步维艰。
问题2：在神性光环褪去或被世俗化的“旧日圣城”，其核心价值到底是什么？
答：核心价值体现在两大维度。第一是作为“集体记忆与文明的容器”。它们是看得见摸得着的历史丰碑，保存着艺术、建筑、城市规划以及特定时代社会风貌的实证，是理解人类文明进程的实体教科书。第二是作为“精神空间提供者”。即便不再承载特定宗教信仰，它们在漫长岁月中被无数个体灌注虔诚情感所形成的“场所精神”（一种独特而庄重的氛围与能量场），具有强大的情感唤醒能力和引人反思的潜质。在焦虑弥漫的2025年，这种能让人短暂抽离日常喧嚣，面对宏大历史、思考生命意义的精神空间，具有提供安宁、启发思想、对抗虚无的“无用之用”，显得尤为珍贵。因此，传承不仅关乎物理保护，更需激活其作为反思型空间的精神价值。